我是伊利沙伯医院的护士。在二零零三年三月,我不幸感染沙士,但这件事却成为我生命的转捩点。我很高兴能与大家分享我的见证。
晴天霹雳
二零零三年三月十六日晚,我开始发烧。翌晨,我照常上班,因为病房的人手短缺,已有两个同事病倒了,其中一个是Doris ( 潘佩贤)。我上班后才知道Doris 怀疑被 「隐形病人」 传染沙士,已入院接受观察。
三月十七日早上十一时,我开始发高烧,照X 光后证实一切正常。岂料下班回家后我发烧得更厉害,晚上便到联合医院急症室求诊,经X 光检查后发现我的肺部出现阴影。医生说我的情况已完全符合沙士的病征,怀疑我已感染沙士。当时我很震惊,不明白为何我的病情会变化得这样快。鉴于我感染的源头可能是我工作的地方,医生便召救护车把我转送到伊利沙伯医院急症室。最后,我被安排入住伊院的单人隔离病房,第二天早上再被安排与Doris同住一间病房。
注射抗生素之后,我退烧了。「我并没有染上沙士,只是那些医生弄错了,他们很快便会让我出院。」 与家人及朋友通电话时,我总是这样对他们说。可是到了晚上我又发高烧,医生说我肺部的阴影明显增多。那时,我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 「中招」 了,开始害怕起来,还躲在被窝内哭泣。「为甚么是我?我只有二十多岁,才当护士一年,并已尽了一个护士应尽的责任。我又没做过甚么错事、坏事,为何祢要这样待我?」 在惊愕之余,我不断埋怨上帝。
神奇的力量
起初,眼看自己的病情不断恶化,我担心不已,甚至想到自己可能会因这病而死去,因为当时的情况是:没有人痊愈,没有人出院,每日只有更多人 「中招」、更多人入院,加上沙士在当时仍是一种不知名的新病症,医学界对它一无所知,亦未找到治疗这病的方法,所以我真的很害怕、很徬徨无助。
然而,我看见和我同是基督徒的Doris 却毫无惧色,不像我那样时常躲起来偷泣。其实, Doris 的情况比我更差,肺部的阴影不断增多,也退不了烧,但她一点也不担心,脸上充满喜乐。当Doris 跟我分享她怎样靠主得力后,我开始从她身上学习寻求神的帮助和安慰。在祈祷和阅读圣经金句后,我也变得信心十足,心中满有喜乐和平安。
自此,我和Doris 经常一起祈祷、聊天、看电视、看VCD 。即使每天腹泻十多次,我们都不以为然,甚至常常开玩笑说自己又要 「排毒」 了。周围的人看到其他病人都忧心忡忡,而我和Doris 却整天说说笑笑,都感到十分诧异 。
如火的试炼
住院期间,我每天都要接受静脉注射抗生素及特效药的治疗。我的血管十分脆弱,而那些药物的药性又非常强烈,导致我的血管受损。故此,每次接受注射时,我都感到剧痛无比,且每天都要更换 「黄豆」 (固定静脉注射位置的小胶粒,方便注射药物,不用每次插针)的位置。有一天,我被扎了二十多针,手脚都肿起来,仍找不到血管做静脉注射。我痛苦得全身颤抖,忍不住大哭起来。最后,医生说我只有两个选择:第一,在我颈部的大静脉插入一条七吋长、通往心脏附近的导管来输送药物;第二,放弃疗程,不过我可能会因此而送命。我的专业知识令我内心的挣扎与恐惧更为剧烈,我真的接受不了,情绪异常激动,一直哭个不停。
此时, Doris 跪下来,流著泪为我祷告。有一个曾患重病的基督徒护士连晚饭也不吃就跑来安慰我,并与我分享她患病的经验。她教我要顺从主的带领,不要太执著,于是我便答应让医生在我的颈部插入一条小导管。Do ri s看到我的情绪仍未能完全平复,便播诗歌给我听 (那天我的朋友刚好给我带来了一些诗歌录音带)。顿时,四周一片宁静祥和,我心中充满了平安。我相信自己是第一个听著歌来插导管的病人。在插导管的过程中,有一个护士主动伸出手来让我握住,给我带来很大的安全感!
这次经历让我深深感受到神的带领及恩典。当我将自己完全交托给神之时,祂便给我最好的安排:在痛苦中赐下诗歌、Doris 及另外两名护士的安慰与支持,而替我插导管的当值医生刚好是这方面的能手,免去我每日几次注射 「黄豆」 的痛苦。许多人都很担心我的伤口会发炎,因我的免疫力很低 (由于那条导管是直通心脏的,一旦伤口受到细菌感染,后果不堪设想,严重的可以致命)。幸好隔离病房比普通病房更清洁,而且通常是两人房,大大减低了我受细菌感染的机会。插了导管八天,我并没有刻意地护理或清洗伤口,但也没有发生任何令人担心的问题,就像野地的花草虽然没人打理,也能在神所创造的大自然中茁壮成长。
神就是爱
在医院接受治疗期间,我不单经历到神的爱,更成为神施恩的管道,令两个失去盼望及无助的沙士患者得以认识祂。
当Doris 因病情恶化被送入了深切治疗部(ICU) 后,将病毒传染给我和Doris的病人的太太阿珍也被送了进来。最初我对她很反感,但当我知道她的身世后,反而觉得她很可怜。原来阿珍来自广州,她丈夫是她在香港的唯一亲人。她和丈夫这段中港婚姻是老夫少妻的组合,膝下的独生女儿才几岁。她丈夫已因感染沙士而病逝,但那时的她还未得悉这噩耗。看著这个满脸恐惧、绝望与无助的女人,我内心有一种很大的催逼要为她祈祷,让她认识主。神已预备好她的心,她欣然接受我为她祈祷,又愿意与我一起祷告。当她对神失去信心时,我便给她读一些经文来鼓励她
阿珍的病情恶化得很快,第一天她还行动自如,毋须氧气辅助呼吸,但是翌日已被转送至ICU 插喉,须依靠呼吸机呼吸了。就在她被转送到ICU 之前,她打电话给广州的家人说:「不要再找我了,就当我死了吧!」 听到她这么说,我难过极了,亦很明白她的心情,因为她知道自己入了ICU 之后,极可能没命离开,甚至连见女儿最后一面的机会也没有了。在绝望危急之际,我知道惟有上帝才能给人希望和平安,于是我鼓起勇气叫她决志信主。很奇妙,在她做完决志祷告后,我看到她脸上重现盼望。这时,她再致电家人,这次我听见她说:「我很感恩,上帝放了一个天使在我身边呢!」
我出院不久,便回到医院探望Doris ,刚巧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阿珍正从ICU 被推出来,转送回普通隔离病房。看望过Doris 后,我便去探望阿珍。「原来是你!真的很高兴可以再见到你!我很感恩。那次我打了麻醉针之后,便失去知觉,一醒过来,竟发现插在我身上的喉管都拔掉了。我能够这样快便脱离险境,连医生也不禁啧啧称奇呢!真的非常感谢你为我祷告!」 阿珍一看到我就满怀感激地说,那种兴奋激动之情无以言喻。
上帝听祷告
另一个因为受到我的影响而最终相信了耶稣的沙士病人就是Clare ── 一个深切治疗部的护士。
当我的病情刚开始好转,我便被送到一间可容纳更多病人的隔离病房,而我邻床的病友正好是Clare 。她和我一样要在颈部插入导管(这情况在病房里是很少见的),神让我经历过这种痛苦,使我更懂得怎样安慰她。
一天夜半, Clare 突然感到呼吸困难,气促得很厉害,纵然我给她加大了氧气量,她的情况仍没有多大改善。我很担心她最终会像Doris和阿珍一样,须要插喉依靠呼吸机呼吸,于是我便坐在她床边,连续几小时不停的默默为她祷告,直至看见她血液的含氧量回升,情况稳定了,这才放下心来。第二天晚上,Clare不单气喘不断,还腹泻不止,整夜没法休息,于是我鼓励她向上帝祷告,求神让她休息。在她祈祷后不久,她的气喘停止了,腹泻也止住了,使她可以睡上几个小时。上帝真的听了Clare的祷告,但那时她对神还是半信半疑,于是我继续为她祷告,求神打开她心灵的眼睛,使她能清楚地看见神的真实。
在出院前一晚,我半夜突然醒来,看见Clare愁容满面地呆坐著。那时她虽然没有气喘(她所需的氧气量已在三日内由三度减至一度,她亦由最初只能坐著睡觉而变为可以平卧而睡),却感到胸口像是被大石压著般,辛苦得不能入睡。这时,我除了为她按手祷告外,还向她做见证,讲述自己病中的经历,好让她知道神对她满有恩典与慈爱,不断透过我来帮助她。我更鼓励她说:「可能将来上帝要藉著你来祝福别人,就正如现在祂藉著我来祝福你一样。」 Clare被我的话和关怀之情深深感动,答应在我走后会继续祈祷及出院后返教会更多认识神。结果,她出院不久便在一个布道会中决志信主了。
劫后重生
经过三个星期的治疗,我终于康复出院。经此一役,我对工作、对人生都有了崭新的看法,我的生活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。
以前当护士时,我不太了解病人的感受。可是当角色转换,自已变成病人时,我才深刻感受到那份切肤之痛,尤其是亲身经历过在颈部插管一事后,我才知道原来看上去那么简单的小手术,也会给病人带来如此巨大的恐惧和挣扎。那时不少护士在我身旁给予安慰,当我怕得浑身发抖时,有一个护士让我紧握著她的手。我从她们身上学到最宝贵的一课:护士除了照顾病人的身体之外,还可以用爱心去关怀他们,使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「白衣天使」。
回顾我的信仰历程,虽然我上教会并已受浸多年,但在几年前我就已经将神放在一边。因为我念香港理工大学护理学院的时候,要边上学边在医院实习,每天忙得不可开交;而且护士须轮班工作,我有时又因贪睡,不愿起床,总是诸多借口不上教会,也没有读经、祈祷。那段日子,我与神的关系可谓「陷入谷底」。然而,经过沙士一役,我深切体会到:虽然我曾离弃神,但祂却始终没有放弃我。
上帝不单藉沙士一役将我带回祂身边,更令我知道自己并不孤单。染上沙士前,我常认为没人关心自己,与家人的关系十分疏离,也没有一个知己。没想到教会的弟兄姊妹知道我染上沙士后,纷纷致电慰问我(包括那些当时身处海外及一向和我没有交往的);同时,我全家人都非常挂念和担心我,尤其是在中国内地工作、平日甚少与我交谈的爸爸,也经常从内地致电回家询问我的病况。我这才发现原来许多人都很关心我,只是他们平时没有表达出来而已。现在我很珍惜身边的家人、朋友,亦很重视与他们相聚的时间。
以前的我只有一颗相信神的心,并没有传福音的使命感。自病愈出院之后,我曾在许多不同形式的聚会中当见证嘉宾,亦随时把握机会向人传福音,带领了许多人信主。记得临出院前,我花了一整晚的时间,把自己在患上沙士期间的一些经历写成一篇文章。后来我听朋友说,这篇文章已被人放到互联网上,并得到广泛的流传。我终于明白到,原来自己绝非白白受苦,神要我经历这些磨难和试炼,为的是要我成为祂的见证人,把福音的种子广泛传播。
沙士一役让我了解到: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,而陷于绝望中的人又是何等的可悲,但神能给予人永生的盼望及出人意外的平安。我和Doris之所以在患难中仍能欢欢喜喜,全因为我们知道神一直与我们同在,亦确知信了耶稣的人死后会去到一个更美好的家乡。我们既有这确信,就能够笑对 「疫」 境,无惧死亡的威胁,正如诗篇二十三篇四节所说:「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,也不怕遭害,因为祢与我同在。」 从神而来的安慰是远超过人所能想像的。深愿更多人能够归信耶稣,得著神所赐的盼望和平安!
岑惠仪撰写:出自《希望之光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