輔導是個助人的工作,引導人去接觸和認識自己、認識世界、認識生命,同時發現自己,也發現這個世界,繼而較能有意識地作出選擇與反應,減少被盲動情緒所限制。 

有時我會自問:「我是否也努力去認識自己、認識世界、認識生命呢?」若單單助人去認識這些,而自己卻閒散於去了解,對這一切不聞不問,那豈不是自相矛盾嗎?若我一味關心別人,對外邊的人虛心有禮、客客氣氣、處處關心、每事體諒,卻對同事或家人容易生氣暴躁,常常覺得他們不明白自己,又甚或對自己缺乏照顧,常頭痛失眠的話,這究竟反映了什麼呢?是否親疏有別?愛心限送呢?抑或是想透過關注其他事情,來轉移視線,而不肯去接觸那真正需要處理的深層的事呢? 

一位婦女,熱心於參與家居附近一間社區中心的活動。哪裡有送暖關係探訪大行動,哪裡便有她的腳蹤,哪個節目安排的義工臨時有事,哪裡便有她作補位,隨傳隨到,被視為該社區中心的「金牌義工」。這婦女第一次來到輔導室時,原本在電話預約中謂想解決過往成長中的心結,但當坐下來後,她便將她的「義工生涯」如數家珍一五一十詳細地向我報告一番。過程中,我感受到她表達時的緊張面容與語氣急促,好像不需呼吸似的。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停頓吸氣的位置,打算作個小結回應,可惜的是,當我正要回應第二句時,她已很快搶回麥克風說:「你讓我先講!」就這樣,連續數節,每節我合共所回應的句子不到十句,我所做的,主要是全神貫注、專注聆聽、間中作點頭、「哼」「唔」回應。 

這婦女生命的重心是努力地幫助他人,她真的很努力,努力到她終於因過度疲勞生病了。她戴著口罩,仍準時的來到輔導室,說話時有氣無力。這是危,亦是機,機會終於來了。 

輔導員:「你很善良和努力地去幫助別人,這是很好的,值得欣賞呀!同時,我亦很擔心你的身體可否容許你繼續這樣去助人啊!」「你來這裡的原先目的,是想處理過往的事情,但你卻花了很多時間跟我分享你做義工的事。」 

婦女若有所思,沈寂了一會後道:「我原本真的是想處理過往的心結,但卻很害怕去面對。過往我都是將生活的注意力放在做義工上,我以為這樣轉移視線,一切便沒事了,但是…」

此後,這婦女開始讓我與她一同去面對那往事,但過程中,有時欲言又止,進入了一點後,又關閉抽離了一點,來來回回的,很需要支持與耐心等候。 

寫到這裡,我又想反問自己一句:「我投身輔導助人的工作,是否正逃避一些事情呢?」值得自我深思反省。 

(註:由於保密關係,個案內容有所修改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