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十多年前,仲文一家由内地来港投靠亲戚。事缘,他的爸爸生性懦弱,无法在乡间找到一份工作,加上当时粮食不足,妈妈便提议来港投靠姨妈。因为结婚以来,仲文的妈妈都是来来回回,穿梭香港与内地,将货物衣服以担挑运回家乡作买卖。不过,家中孩子逐渐多起来,收入更形拮据。于是,妈妈才下此决定。

仲文是家中的老么,有一个哥哥,两个姊姊。家中大小事务都有兄姊承担,所以他常跟著爸爸一起,学习维修小电器,这是爸爸来港以后的工作。确实,爸爸的小手作不能赚到太多钱养家,仲文看在眼内,也觉得爸爸欠点男儿气慨。对于爸爸的教导,他听进耳内,却没有放在心上,因为他不想学像爸爸,没半点儿出息。

由于家庭环境并不理想,那时一家人住在亲戚那处的「㓥房」,争执拗撬是少不免。仲文的妈妈是大嗓子,放工回来,总是停不了的说话,提他们四兄弟姊妹做这做那。虽然她不是责骂他们,仲文总觉得妈妈很强势,对他们有许多要求。同时,他看见爸爸变得噤若寒蝉,低下头继续维修他的小电器。当他开始进入学校念书,他只想一心努力念书;不过他是妈妈的宠儿,疼爱之余,仲文明白妈妈对自己必然有一定的要求。

可是,仲文的脑海里常常呈现两幅极端的图画,一个沉默的爸爸和一个说不停的妈妈;这两个人在他的脑内常常交战,他们的言语大大影响仲文的思想情绪,不时令他感到头痛。每逢考试的时候,这种情况更为明显。仲文不敢又不知可以告诉哪个人。因此,无论他多用功,他的成绩仍是普普通通。年复年,顺利完成中学会考,他倒算幸运可以考入政府部门,担当一个文员的职位。

回想起当仲文在中小学念书的阶段,他的家庭环境也逐渐改善。兄姊出来社会工作,加上妈妈理财有道,终于可以买下一个小单位,一家人开心地生活。按道理来说,仲文应该是最快乐的一个。可是,自从爸爸离世后,他变得郁郁寡欢。往日爸爸讲给他听的小道理,仍然留在他的心坎中,他内心不知为何强烈地怪责自己没有好好跟从爸爸的说话去做事,没有好好孝顺爸爸,做好儿子的本份。

进入工作的世界,原来仲文才发现自己是不懂如何与同事相处,他面对上司的要求与同事的交谈,总是战战兢兢地回应,他们都不太乐意与他建立关系。说到底,仲文的沟通能力是他的社交障碍,一次又一次的失败经验令他产生更多的胡思乱想。相对家里的情况,办公室的情况显得更复杂多了,令仲文脑海里产生思觉失调,老是觉得别人说自己坏话。这种情况严重影响仲文的工作表现,没多久,他更出现幻觉幻听,由家人陪同接受医生的诊治。幸好,妈妈与兄姊都体谅他的病情,还劝他可以先行辞职,休息一段时间,将来再找工作也无妨。

可能药物的副作用令仲文感到浑身都不对劲,要适应下来,真的需要时间。于是他决定辞去「铁饭碗」的工作,专心接受治疗。这些年,仲文的兄姊陆续结婚,搬离家园或移民海外,他们生儿养女后,只待假期才回来探望妈妈与他。两母子的生活不成问题,事无大小,妈妈都把仲文照顾得相当周到,他好像小鸡躲在大母鸡的翅膀下,十分稳妥。仲文的妈妈身材矮细却硬朗,比起身体略为高过她的仲文,他显得瘦弱多了。

日子逐渐过去,仲文的情况也稳定下来。妈妈也鼓励他尝试寻找工作,只是一点也不容易。最后,仲文在补习社当起补习老师,赚取生活费,妈妈也替他高兴。现在,仲文与妈妈相依为命,对妈妈是百般依从,借此弥补对爸爸的思念。

不过仲文的病情是会反反复复的,有些时候他会躲起来,拒绝与其他人见面。妈妈都是耐心提醒,免得他心灰意冷。幸好,妈妈后来接受了信仰,还鼓励仲文一起参加。其后,他更参加信仰支持小组,看见仲文的表现与投入,实在替他高兴。余暇时间,他还学习关心其他小组成员,出外探访老弱人仕,最开心是从他妈妈口中听到仲文说︰「我学会了坚强。」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