返老还童

这个年代,你并不容易遇上一个曾经生养过十一个孩子的妇人。眼前的林老太确是经历过人生许多的高低不平,她本身是一个文盲,嫁了一个潮州汉子,吃苦的日子,一家人的生活并不好受。

起初,林老太并不愿意多讲自己的故事,经过多年的接触,她渐渐打开心窗,将封锁内心多年的往事娓娓说出。作为一个「潮州新抱」,她生了第一个男婴,得到长辈与丈夫的喜爱。可惜的是孩子生不逢时,战后的环境、卫生程度恶劣,养不到四岁,就因疫症离世。往后,差不多相隔一年或两年,家里便会增添新成员。由于人口众多,林老太先后将两个女儿过继给别人作女儿。

面对家庭庞大的开支,林老太年轻时都要干粗活,既要照顾儿女,也要与丈夫一起分担家庭里的各种事务。好景不常,丈夫的工作非常不稳定,搬运工人的开工率下降。随著社会经济发展,林老太一家并没有太多得益,年纪稍长的女儿都是十二、三岁便出来工厂工作。她对儿子的期望相当之高,潮州人重男轻女的观念,再加上「棒下出孝儿」的错误想法,使用不适当的方法催谷儿子争取良好的学业成绩;殊不知令整个家庭活在惶恐的日子里,丈夫也不胜其扰,借酒消愁,酒醉后对她拳打脚踢,一家人的生活苦不堪言。

幸好,上天仍然眷顾林老太的儿女,各个儿女纷纷找到合适的伴侣,而且事业发展尚可,还能给予林老太定时的供养。有一段时间,林老太的情绪出现抑郁的症状,因为各个儿女的家庭,各有各忙,都不能定时探望;与她同住的幼子并不晓得体恤她的心情,言语间经常出现顶撞。甚至,有一次因意外滑倒,需要送院治理。出院后,林老太搬往大女儿家中康复后,天天嚷著要出外喝茶,如果没有人带她喝茶,她会嚷著要将头颅撞向墙壁,或叫喊要工人拿绳子给她吊颈。所以,家里负责照顾她的工人也被吓怕,感恩的是,她有一位轮班工作的儿子明白她的情况,同时鼓励妻子一起关心林老太,陪伴她到茶楼喝茶,就算短短半小时,也能满足她的心愿。

发生意外之后,林老太的身体渐渐走下坡,再不能行动自如做自己喜欢的事。不过,林老太透过医生的诊治,给予合适的药物帮助她适应抑郁的情绪。纵然,她活动能力下降,有时躺在床上,接受别人的喂食与照顾。感恩的是每次家人的探访,她总是微笑欢迎。林老太饱受人生许多的风霜,晚年时就好像安躺在床上的宝宝,面上安详的样子,笑意盈盈,微声细语,仿佛看不出昔日的悲凉凄怆。

返老还童原来是一帖最好的治疗药方,能洗涤心灵深处的苦情,疗愈隐而未现的伤痛。